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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如银(散文)

来源:公文范文 时间:2022-03-19 09:37:45 点击: 推荐访问: 如银 散文 散文|大敦煌

   “车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”
   “打住!再往下念,就是想家了。”
   “你没听清楚。我说的是‘车前明月光’,不是‘床前明月光’。一字之差,谬之千里。”
   “就你矫情。外出执行任务,一心不可二用!”
   今晚獨自送伤员去野战医院,伤员就是戏剧队长白帆。他躺在牛车上不能动,还要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和指导。他叫我左手戴上棉手套,牵着缰绳别使劲儿,老黄牛就会顺从地拉着木轮车往前走。要是着急使劲拽,惹翻了牛脾气,你就是拉豁了牛鼻子它也不走。
   月光如银似霜,铺洒在寒冷的土路上。小路旁边是被炸民房的残垣断壁和野草丛生的农田,这海边的村民早已疏散,十里八乡根本没人,我的右手还得在棉衣口袋里握着子弹上了膛的手枪——队长刚才还叫我“把枪放在衣袋里”,是啊,握枪的手不能戴手套,在外边几分钟就会冻僵。他又说,“手在衣袋里照样可以开枪嘛。”这话我不赞同。心想,万一有情况,也不至于紧张到在口袋里开枪吧。然而,想归想,做归做,不赞同队长的说法,照样服从领导,这是学生兵的狡猾之处。
   这天下午我们几个文工团员热闹了好一阵子,跑得浑身冒汗,捡了“洋落儿”还挨批评。热闹先从天空开始,几十架美国飞机由南向北飞来,“油挑子”(F-80)护卫着一队“黑寡妇”(B-36)轰炸机,很可能要去平壤以北轰炸铁路运输线。敌机刚到清川江上空,就被我志愿军十几架“银燕”(米格-15)战斗机拦截,展开了激烈又好看的一刻钟空战。
   我们部队正好驻守清川江出海口,看空战也是家常便饭。跟美军作战两年了,不但熟悉敌机的型号、性能,听声音就知道它带没带炸弹——现在的“黑寡妇”声音沉闷,是满载炸弹过路的,不料遇上拦路虎——“空战三部曲”突然开演:打人不过先下手,首先是我军“银燕”斜刺里插入敌机机群,猛烈开火,立刻就有敌机中弹冒烟,直栽下去。敌机是密集的队形,没有散开之前它无法还击,如果开火就会伤及自己的飞机。第二步是敌我双方的战斗机互相追逐着“咬尾巴”,从身后开火,展开空战。为提高速度,“油挑子”纷纷抛弃副油箱。“黑寡妇”是轻型轰炸机,有目标的轰炸需要俯冲投弹,现在遭到拦截和攻击,为“卸包袱”,减轻负重,也改成了漫无边际的高空投弹,滥炸一锅粥。第三步是“黑寡妇”从海上逃跑,护航的战斗机也纷纷撤出空战,它们的油料不够用了,虽然被击落击伤好几架,也只能认倒霉,捏着鼻子返航。我军的“银燕”并不追击,油料有限,赶紧向北飞回野战机场。剩下的事情就是地面部队搜寻跳伞的飞行员,以及我们文工团员捡“洋落儿”了。
   “油挑子”是战士们给美军喷气式战斗机起的外号,它的机翼两端各挂一只两米长的枣核形副油箱,活像挑着一担油桶,油用完了就扔,空战时带着油也扔。它跟炸弹不同,炸弹是呼啸着落地爆炸的,副油箱则像柳叶一样在空中飘摇,缓缓落地,无声无息。我们文工团员属于准军人,又看空战,又像追赶断了线的风筝,嘻嘻哈哈捡回来好几个带油的副油箱——这是清华大学高才生白帆发明的灭虱绝招——北朝鲜寒冷的冬天没处洗衣洗澡,我们的军衣上都长了“光荣虫”。白帆队长说,“航空汽油渗透力很强,能钻进虱子体内把它杀死。”我们把棉袄棉裤的里子翻过来用汽油刷洗,把衬衣内裤塞进副油箱浸泡,果然可以消灭虱子,连附着在衣缝里的虮子(虫卵)都杀死了。此事最受女兵欢迎,她们争着刷洗衣服,还保存一瓶航空汽油抹头发,代替桂花油,又灭虱子又添光泽,非常感谢白队长呀。可惜今天发生意外,“黑寡妇”狂轰滥炸掀起的土块砸伤了他的腰。
   老黄牛拉着木轮车继续在月光小路上吱吱扭扭地走着。出发前我给它的草料里加了高粱米,看着它吃干净了才套车。它很孤独。谁也不知道小村庄里怎么会留下这头牛和木轮车。换防时友军的司务长还专门交代,“别忘了喂它。白天不要出车。就让它留在村里吧,等它的主人回来。”我们文工团接管了这头牛和木轮车,只用过一次,送病号去卫生营——部队一旦驻防它就是野战医院,有我的几位南开高中同学在那里当军医,所以我主动请缨牵牛鼻子出公差,也是同窗好友见面的机会。今夜亦然,轻车熟路,还是由我护送队长白帆。
   没料想在一截断墙拐角处,一个穿皮衣的家伙突然跟我撞了个满怀。二人同时跳开一步。两支手枪对准了彼此的胸口。
   月光助我看清了他的穿戴,是美军飞行员——虽然中国志愿军是在跟“16国联军”作战,但是只有美军才出动飞机。这个大鼻子八成是今天下午被击落的,想从海边逃走,结果撞到我手里,哈,活该我要立功啦!
   不能开枪。距离太近,不论谁先开枪,对方抠着扳机的手一哆嗦枪也就响了。结果是两败俱伤。不值!我方还要搭上个伤员白队长,谁来照料——这些判断像闪电般划过大脑,要抓俘虏,得另想高招。
   万籁俱寂,没有一点动静,空气都冻结了。谁知道对手在想什么?他比我岁数大,一定懂得不能开枪。老黄牛的缰绳落地,不拉不走,木轮车的轴瓦也不吱吱响了。不用回头看,我也知道白帆队长握着那个缴获的美式手雷,鸭蛋大小,比我军的手榴弹灵巧,出手就炸的玩意儿,现在是他唯一的战斗力。
   三个人都摆开了战斗架势。但是不能持久,夜晚太冷,少说也有零下20摄氏度,瞪大了的眼珠子都冻得疼。我想猛然横向跳一步,可以躲开对手的第一枪,但是,赢得这一秒钟的先机,我是否应该开枪把他打死,或者打伤?如果只打他的下身,大鼻子仍然有能力还击,我同样躲不开。干脆打他的要害,一枪打死。白队长会批评我惊慌失措吗?飞贼掉在了我军防区,就是“瓮中之鳖”嘛!
   胜败荣辱就在这刹那间的一闪念。我是保家卫国的志愿军,牺牲了也是烈士!你是滥炸老百姓的飞贼,跟我同归于尽?你没这胆子,你不配!我登上了正义的制高点,大喝一声:“缴枪不杀!”
   可惜大鼻子听不懂。奇怪的是他也没有震惊,握着手枪站在对面不动。莫非他冻僵了?不至于呀,头戴航空帽,身穿皮夹克……哈,他握枪的手颜色深暗,原来戴着手套——这家伙压根儿就没打算开枪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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