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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醒之殇(中篇小说)

来源:公文范文 时间:2022-03-20 09:45:53 点击: 推荐访问: 中篇小说 中篇小说《了不起盖茨比》读后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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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地似乎商量好了,天幕闭合时,阴沉了多日,就像一只青瓷大碗扣在山坳中的苍穹,倏然间揭开了。凛冽的北风卷着雪花,怒吼着在凄冷的天域间,摇曳聚合着,变着形洒向大地。公路像一根粗绳子,牵着乡间的小路,小径上拴着零落的三五成串的山里人家。山坳里飘着豆瓣一样的灯光,随着呼啸的风雪,好像在飘移。梁峁上农家的狗,摇着尾巴,窜到墙围子的高坎上,盯着黑魆魆山坳中的光点,扬起脖子,抖着颈毛,龇牙吠着。
  雪花在背风的山坳和低洼的地方聚集,簇拥延展着,慢慢将山野遮盖了起来。架着三条线的水泥电杆,顺着山脊的小径,就像困倦的农人,歪斜地站在雪夜中。从川道上抬头仰望,梁峁顶上矗立着三个钢架,那是几家电信公司建起的信号发射塔。
  夜深了,呼啸的西北风裹着雪花,袭过山野上一团一团的果林,发出一阵紧过一阵的簌簌声。川道两边山坡上稀落的灯光次第熄了,一座信号塔下半山腰的院子中,屋子里灯火通明,间或传出来的吆喝声,被风稀释得变了音。房门不时闪开,撩起衣领,将头瑟缩在衣领间的人,搓着手,哈着气,趿拉着鞋从屋内颠了出来,走在坡坎边,除下裤子,一股憋屈的尿流,昂頭蹦起,在风中变换着轨迹。
  屋内靠窗的位置,摆着一溜简易的货架,零落地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商品,靠里的墙角是一个大土炕,上面靠着躺着好多人。屋子的中间摆着一个炭炉子,被烟火侵蚀的镔铁管子立到屋顶,从窗户伸到外面,炉子上的水壶噗噗着蒸汽,台子上颠三倒四放着几个烤热了的包子和蒸馍。炉子边上的炕桌上摆着两副麻将,从城里回来的人和卖掉了苹果的村民,围着炕桌,嘴上叼着烟卷,瞪着赤红的眼睛,手指蛋搓着牌,在吆喝催促中急不可待。边上的人伸长脖子,比画指挥着,一张牌打错了,就是一串唏嘘声。
  德胜闭着眼睛,手指蛋不停地搓着麻将,那种执迷就像挠痒痒,叼着的烟抖动了几下,随着一串嘶嘶声和喉结的蠕动,他的脸皮慢慢地上翘,边上的人一起伸过头来,盯着他搓动的手指。他慢慢睁开眼睛,嘀咕着有了,慢慢地翻开了牌。二牛推倒自己的牌,晃着身子,摇着头埋怨着,伸出暴着青筋的手,哗哗地搓着牌。边上的人稍稍散开。大粉掏出手机,搓着屏幕,在德胜眼前晃着,嬉皮笑脸地扯着他的衣襟,指着柜台上已经没有热气的方便面,想上场替位。
  面西的山腰间一间屋子的灯亮了。水秀从被窝里怯生生地露出头,白藕一样攥着开关绳子的臂肘,随着头一起溜进被窝。不一会儿,被子的下半段跨开,又收起,一阵蹬直,一阵弓起,被头的缝隙间,传出细细幽嗔的呼吸声。水秀的腿蹬直了,脚趾就像一排琴键,随着呼吸的节奏蠕动着,她的胯部向上挺了几下,声音变得深邃而又悠长。突然,她的身体僵住了,绷在床上,没有了声息。过了半晌,被口簌簌了几下,一头被汗水浸湿了的黑发露了出来,随着是一张冒着热汗粉白的脸。她噘着嘴,缓缓从被窝中拿出手机,搓着上面的汗液,摁着边上的按键,在屏幕上拍了几下,转过脸,瞥着柜子上的插座。
  水秀婆娑着坐起来,披上棉袄,光着白生生的腿,下床拿来手机充电器,插在手机下面。她哆嗦着靠在床头,刚才热汗淋漓轻狂的感觉冷却了,她拉灭电灯,被角敷在嘴唇下,茫然地盯着泛着青光的窗户,听着飕飕的风声,间或轻喟低叹。她捏着自己丰满结实的胸,搓着修长匀称的腿,撩着平滑细嫩的腰腹,倏然间想起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”的俗语。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鲜花,反正附近村子的人都这样说,她也不知道德胜算不算牛粪,也没有听别人这样说过。
  水秀长得随她姑。她姑曾经是县剧团的名角儿,是那个时代年轻人打情骂俏时,挂在嘴边的人物。初中辍学后,她跟着几个姐妹,通过劳务公司的介绍,到广东打工。德胜读高中,看不到和自己定了亲的水秀,更受不了同学们道听途说的滋扰。高二上半学期,他在父亲期望忧伤的眼神和母亲无奈的摇头中,得到了水秀打工的地址,跑她隔壁的塑胶厂打工,欣慰的是周末可以混在老乡堆中,和水秀在一起。在外打工的几年中,德胜不断宣示主权,挣不挣钱无所谓,关键就是要守护领土的完整。
  几年后,水秀和德胜结婚了,头生是个女儿。孩子断奶后,他们一起出去打工,孩子留给了德胜妈。过了两年,水秀又怀孕了,她大着肚子回到家乡,公婆盼着孙子,事事都随着她的性,德胜更是鞍前马后,将现代小男人的德行,演绎得淋漓尽致。孙子满月了,爷爷奶奶抱着孙子,沿着弯弯曲曲的坡路,晃悠在不同的人群中,得来了没有男孩,又被计划生育追得东躲西藏人家的嫉妒。看着邻里复杂的表情,老两口越发感到胜利果实来之不易。
  儿子会走了,德胜和水秀用打工攒下的钱,盖了三间厦房后,日子一下子拮据了起来。水秀这几年脾气一下子变得火暴了起来。公婆看到孙子会跑了,媳妇的脾气越来越大了,原来宽容隐忍的心态慢慢有了变化,见儿子夹在中间难受,他们搬回了坡上的老屋,奔着眼不见、心为净的心绪,很少到德胜家来。
  儿女一天天长大,在水秀的嘟囔声中,德胜农闲的时候,跟着村里人到了县里,在建筑工地上学着做钢筋工。镇上的计划生育越来越紧,工地上不时有人回家,也有人悄悄跑了,躲避着计划生育手术。仲夏的一个下午,德胜戴着白色的塑胶头盔,正弯着腰,操着钢筋折弯,二牛从过道的树阴下,慌慌张张跑过来,扯着德胜的衣襟,两人一起蹲在树阴下。二牛点着一根烟,深深地吸了一口,眯着眼打量着树藤间的日头,长长地吐了口气,摇头叹息着说,镇上的计划生育很紧,男人不在家的,凡是属于计生对象的妇女,都会强制到镇上,卫生站的手术室不够用,县上计育站的依维柯手术车,就停在边上,谁也跑不了。德胜蹲在边上,脱掉手套,手不停地搓着脸。二牛晃着身子,圪蹴着趔了下,嘟着脸指着德胜,没有好气地说:你就是头蔫驴,半晌没有一个屁。德胜还在搓着脸,他呼地站起来,跺着脚斥道:你们一对儿子,舒坦着哩,不像我这双女户。不说了,话我带到了,我得回去了,你咋弄?自己拿主意!
  师傅喊着德胜。德胜站起来,戴上头盔走了过去。看着裁剪钢筋的床子,钢筋伸进闸口,蹦跶着断成两截,他好像看见了水秀被人架着胳膊,推上手术台。冒着火星的闸口,好像一块幕布,他又好像看到了兽医,跪在母猪的胯部,拿着刀子,夹着猪小腹的毛,不管猪如何嚎叫,他还在嘻嘻哈哈地拔着毛。闸口的火星在吱吱嘎嘎的噪音中飞溅着,火星顺着德胜的想象,传到他的身上,额头的汗唰唰滴下,他的心好像被掏空了,身子就像一个戴着头盔的皮囊,不由自主地晃动着。师傅用钢条敲着台子。德胜愣怔了一下,清醒了过来,扔掉手中的钢筋,摘下头盔,抹着脸上的汗水,撒腿跑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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